第四回 再下一城
當近籐剛說完，「我想再下一局」。就有旁觀者立刻到別的棋桌上把剛下完棋的一位中年人找來。
那是一位瘦瘦的，連眼窩都陷得很深的業餘棋手。剛才他也聽到胖子在下棋時大呼小叫的聲音，知道胖子一定被人「修理」了，所以有人叫他過來時，他以為這個「修理者」一定是個久經沙場的「武者」。
瘦子直到看見近籐時，才發現對手只是個孩子，他忍不住懷疑地問：「胖子，就是這個孩子贏你的？」
胖子對待人一向有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他對棋藝比他差的自高自大，傲慢無禮，但對棋藝比他好的卻心服口服，恭敬有加。起先胖子根本就瞧不起近籐，經過較量之後他就清楚地知道，這個孩子的實力遠在他之上。因此他連忙對瘦子說：「你可千萬別小瞧這位小兄弟。依我看，你跟他下絕對佔不了上風。」
古田先生也笑著對瘦子說：「剛才胖子讓這個孩子先下，結果大敗而歸。我看你就分先和這孩子下一局怎麼樣？」瘦子連忙陪笑：「您老這麼說，我當然聽您的。」
近籐後來才知道，這位古田先生原是一家大公司的總裁，退休後因常來棋會所下棋，就被大家推舉為這個區的圍棋協會會長。由於古田先生為人一向正直仗義，古道熱腸，因此這裡所有的棋手都很尊敬他。
古田先生一向喜歡有出息的孩子，現在近籐在第一局中竟能如此漂亮地擊敗胖子，讓古田先生又是吃驚又是高興。他覺得自己和這位剛認識的少年很投緣，而且心裡湧起一種要提攜「天才少年」的責任……
古田先生知道這個瘦子一定不是近籐的對手，但他還是激勵瘦子說：「這個孩子到咱們西 門町棋會所來挑戰，第一擂已經被他攻下，第二擂就看你的了。」瘦子此時完全不敢小看這個貌不驚人的孩子。於是，瘦子規規矩矩地抓了一把白子，用手把它們按在棋盤上。
幸好近籐昨天已和爺爺猜過先，所以他趕緊拿起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表示單數。結果瘦子抓的子正好是19個，古田先生馬上關照近籐說：「這盤棋你執黑棋先下，但最後要貼目。你可別忘記了。」
「貼目？」近籐實在不知道這個「貼目」是什麼意思。他趕緊問佐為：「什麼是貼目呀？」佐為竟然也不知道：「一百多年前，那時下圍棋可從來沒有什麼叫貼目的呀。」
近籐只好實打實地問古田：「古田先生，什麼叫貼目呀？」旁觀者頓時哄笑一團。但古田先生還是很耐心地解釋說：「因為黑棋先下佔了便宜，所以現在的比賽就規定在計算勝負時，要貼給白棋六目半作為先下的代價。這就叫貼目。」
近籐一下子還搞不清楚貼目的真正含義，但佐為卻完全聽懂了。他連忙對近籐說：「我聽明白了，具體的我回去再跟你說，現在就快下棋吧。」
近籐趕緊按照佐為的指揮在棋盤的右上角下上了第一步棋，他進棋會所後的第二局比賽開始了。
別看瘦子人像有病似的，但棋風卻是典型的力戰棋。他在棋盤上處處挑釁生事，而且仗著蠻力企圖與近籐一搏。但因為佐為的棋力比瘦子高出許多，所以他指揮近籐應付得游刃有餘。瘦子的蠻力不但絲毫沒有傷及近籐的皮毛，相反就像撞在牆上似的自己大吃其虧。旁觀者都對近籐這種從容不迫，類似太極推手式的柔功看得津津有味。
棋局一進中盤，瘦子的局勢就已大大落後。於是，瘦子便使出最後的圈套。他故意露出可以讓近籐吃四個子的破綻。如果近籐上當，那麼鄰近的一塊黑棋就要被瘦子斷開，遭受滅頂之災。瘦子為了迷惑近籐，下完這步「不懷好意」的騙著之後，還故意一拍腦袋，嘴裡嘰裡咕嚕著：「糟糕，下錯了棋。」
其實，瘦子所設的圈套並不很高明，就連許多旁觀者都看明白了。誰知佐為卻在關鍵時刻，連想都沒想，就指揮近籐把瘦子故意送上的四個子全數留下。而瘦子像怕近籐悔棋似的趕緊把黑棋斷開，臉上露出了「陰謀得逞」的奸笑。
旁觀者這時像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地批評近籐在大好形勢下怎麼會上這個當呢？就連一直護著近籐的古田先生此時也臉色凝重地搖起頭來。
瘦子嘴裡開始哼起歌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一旦瘦子確認自己贏了，馬上就會哼歌，所以大家都把瘦子的歌稱為「催命曲」。在一旁觀戰的胖子本來見瘦子形勢大差，心中有些幸災樂禍，卻不料被瘦子一個比較低級的圈套翻了盤。心中有些替近籐忿忿不平。他對瘦子說：「現在唱催命曲太早了一點吧？」瘦子白了胖子一眼：「這塊黑棋一個眼也沒有，就是神仙來了也沒辦法，我這時不唱什麼時候唱？」說完又得意地哼起歌來。
近籐聽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知道佐為犯了一個極為低級的嚴重錯誤。他趕緊閉上眼睛，怒氣沖沖地想責怪佐為，誰知佐為笑嘻嘻地對近籐說：「我怎麼會輕易犯這種錯誤呢？其實這塊黑棋早就暗藏一條安全的退路，只是這些人的水平低，看不出來罷了。現在是你讓大家吃驚的時候到了，請放心應戰吧。」
近籐頓時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認真地按照佐為教的幾步棋下在棋盤上。瘦子這時還嘲笑說：「這孩子還想垂死掙扎？」邊說又哼起「催命曲」來。
佐為對近籐說：「你下面這步棋下下去，瘦子就該閉嘴了。12·1路大飛！請務必不要下錯地方，拜託了。」
「是」，近籐堅定地應著。由於佐為教的那步棋正好是棋盤對面的一路邊上，於是近籐特意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把棋下了上去。
「哇！」頓時旁觀者都為這著棋驚訝得叫了起來。那瘦子曲子剛哼到一半，張開的嘴久久沒有合上。在旁觀棋的古田先生則連連點頭讚許。那胖子率先大呼小叫起來。「妙棋，妙棋。我說這位小兄弟怎麼會上瘦子的當，他是想露一手啊。」
原來佐為使的是一步名叫「底線偷渡」的妙著。因為前面要有好幾步棋的組合。所以一般業餘棋手很難看得出來。但當準備工作做完，再下這步一路偷渡的妙著，幾乎所有旁觀者都看懂整塊黑棋借這步妙著，已經安全連通了。
瘦子還在那兒楞著，胖子已在一旁奚落道：「你不是說神仙來了也救不活嗎？現在這位小兄弟比神仙還厲害，你就別撐下去了。」瘦子漲紅著臉，終於對近籐說：「我輸了，謝謝賜教。」
棋局一結束，所有的觀戰者(其中還包括兩位對手胖子和瘦子)全都爭先恐後地誇獎近籐「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身手，前途無量呵！」「真了不起」等等。古田先生口裡沒說話，但笑容卻是最燦爛的，就好像近籐是他的親孫子一般。
近籐本來是個頑皮的平凡孩子，平時從未受到過如此的關注和「待遇」。他突然覺得圍棋真是個神奇的遊戲，通過棋盤上的交流，完全改變了人們本來的習俗關係。現在棋會所的所有人都不再把近籐看成是「毛孩子」，而把他當成一位棋藝高強的「老師」。這種新的感受，讓近籐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近籐君，你明天還來嗎？」古田先生的問話讓近籐從沉醉中回到現實。
「明天？明天不是週六放假嗎？」近籐還沒回過神來。古田先生接著說：「對，每逢週六、週日，棋會所的強手都會來下棋的。你不是想一級一級往上衝嗎？明天下午就安排這裡最強的3段和4段棋手和你下，怎麼樣？」
「這個……」近籐有些遲疑。古田看出了近籐的擔心，便連忙叫來了和子小姐，對她說：「以後這個孩子到棋會所來下棋，入場券的費用就記在我的帳上。」和子小姐應了一聲「是」，然後對近籐一鞠躬，嘴裡慇勤地說：「歡迎近籐君再光臨棋會所。」
近籐一時被接踵而來的「好事」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還是佐為急著對近籐說：「還不快謝謝古田先生。」近籐這才趕緊向古田先生表示謝意。這時觀戰者紛紛對近籐說：「明天下午你可一定要來呵，我們還等著好戲呢！」對著古田先生及十幾個旁觀者的熱切期望，不由得近籐點頭應許說：「請大家放心，我明天一定到。」
出了棋會所，佐為的興奮勁兒比近籐還多。他一會兒說：「已經一百四十多年沒有下棋了，今天真讓人高興呵！」一會說：「這兩個人水平太差，下得不過癮。好期待能一級一級往上衝呵！」
望著佐為完全從心裡湧出的由衷激動，聽著佐為一遍遍連聲音也興奮得發顫得話語，近籐突然意識到剛才在棋會所裡所受到的種種褒獎和尊重，其實都是給佐為的。如果佐為離開了自己，那麼剛才得到的一切馬上隨佐為而去，自己仍然是個別人可以毫不在意的「毛孩子」。一種不想失去，渴望成功的情思就像春風來臨一樣，突然讓近籐性格中潛在的閃亮的一面如種子發芽了。他脫口而出地對佐為說：「我想學圍棋。請你能教我。」
佐為巴不得近籐能學圍棋，馬上高興地說：「好極了，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們每天學習圍棋；不過我們有約在先，現在我是你的圍棋老師了，有關圍棋方面的事可全得聽我的。」近籐忙點頭後問：「那要多長時間我才能下得和你一樣好呢？」佐為沉思了一下，很認真地回答說：「一般需要十年以上。」「要十年以上啊？」近籐顯然沒有估計到要花費那麼長的時間。佐為看近籐有些吃驚地樣子，怕他會反悔學圍棋，馬上又補充說：「不過，有我這樣好的老師和你朝夕相處，只要五年就夠了。」
五年時間？近籐覺得這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想到五年後自己的棋藝就能和佐為一樣把胖子和瘦子殺得落花流水，近籐開心地笑了……
第五回 開始賭棋
買棋
今天是週六，從早上開始外面綿綿的細雨就下個不停。
近籐早早就起了床。當時鐘剛敲九點，他對媽媽說了聲：「我到同學家去一下。」就匆匆撐著傘出去了。這使近籐的媽媽有些納悶，她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怎麼了，下著雨還往外跑。」而平時的週六，上午九點擋的動畫片《宇宙勇士》，近籐是從不落下的。
原來昨天晚上佐為想教近籐下圍棋，這才發現近籐家裡連一副圍棋也沒有。因此近籐決定今天上午到附近的圍棋專賣店裡去「領領行情」，然後再決定如何籌錢。
附近的這家圍棋專賣店近籐從來沒有進去過，外邊看著好像鋪面不大，可裡邊還很深。兩側的貨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棋盤棋子，最裡邊的則是棋鍾棋書，以及棋手簽名的扇子等等。
近籐是圍棋專賣店今天早上的第一個「顧客」。他剛進門，馬上就被放在醒目位置上的一個豪華榧木棋墩吸引住了。佐為一看價目表，馬上驚訝地叫了起來：「這個棋墩要二百萬元呢！一百多年前，這樣的棋盤最多賣一萬元。」
棋盤旁邊與之配套的高檔貝殼棋子，也赫然標價著伍拾萬元。近籐趕緊對佐為說：「我們還是看看便宜的吧。」
在專賣店的一角，最便宜的棋子是玻璃做的，棋盤是塑料的。近籐把價碼合計了下，大約在二仟八百元左右。近籐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因為他暫時不想讓爺爺和媽媽知道他學圍棋的事，所以昨天就跟佐為說好，要把今年過年時奶奶送他的變形金剛賣給舊貨店(近籐的同學曾賣過，大約值三仟元左右)。近籐高興地對佐為說：「這下好了，我的變型金剛正好能換一副圍棋。」
店主這時過來攬生意：「小兄弟，本店推出的特價品最實惠。你看看，一塊兩公分厚的桂木棋盤，加一副硬瓷的精製棋子，一共才一萬元，要買可千萬別錯過機會呵。」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看了這做工精緻的桂木棋盤，還有這整齊珵亮的硬瓷圍棋，那邊的玻璃棋子，塑料棋盤簡直「不堪入目」。連佐為看了也忍不住說：「要是我有一萬元就好了。」
近籐對店主說：「讓我回去考慮考慮，想買的話下午就來。」說完趕緊就一溜煙跑出了店外。佐為有點驚喜地問近籐：「一萬元錢你有辦法了？」近籐沒好氣地回答說：「我是應付店主的，這一萬元你叫我怎麼籌呵？」佐籐忙陪笑：「就買玻璃棋子也挺好。我師父就跟我說過，棋盤的好壞和圍棋水平沒有一點關係。」近籐這才有點高興起來。
近籐回到家裡，便對媽媽嚷著趕緊吃飯。佐為也很興奮，他不住地提醒近籐：「下雨天，路不好走，約好了千萬別遲到。」近籐知道佐為求戰心切，便答應佐為早一點走。
賽棋
吃完午飯，外邊的雨下得更大了。但近籐還是提前十分鐘到了棋會所。他本來以為下雨天來下棋的人一定很少，沒想到裡邊的人比平時還多，還有一堆人圍在一起在議論著。近籐剛一進門，吧檯上的和子小姐就朝裡喊道：「古田先生，那個孩子來了。」
古田先生從人群中站起來朝近籐招招手，那位胖子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下這麼大雨，我們正議論你會不會來呢。」
近籐在大家讓出的座位上坐下，古田先生指著對面一位五十多歲的先生介紹說：「這是今天和你下棋的柏木3段。他可是東京醫科大學很有名的教授哦。」柏木先生笑容可掬地對近籐說：「古田先生昨天打電話對我說，有一個十歲的小孩到棋會所來，把胖子和瘦子都打敗了，我就很驚訝。現在的孩子真是了不起呵。」
胖子這時已經等不及了，忙插嘴道：「口談不如動手，別讓我們大夥兒乾等了。」古田先生也順勢說：「那就開始猜先吧。」
結果柏木先生猜到了黑棋。他客氣地說了聲「謝謝指教」，便中規中矩地下了第一步棋。
近籐用手已拿起了棋子，卻一直沒有聽到佐為的指揮。近籐趕緊閉上眼睛，發現佐為眼睛紅紅的又在那兒發怔。近籐剛想發問，佐為已經緩過神來，他連忙抱歉地對近籐說：「柏木先生的笑容和神態太像我的父親了，所以我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和父母相處的日子。」近籐同情地問：「現在不要緊了吧？」佐為含著淚花點頭說：「已經過去了，就請近籐君放心吧。」於是，近籐與柏木3段的比賽開始了。
柏木先生的棋風相當明理穩健，而佐為也下得四平八穩。儘管近籐一點都不懂圍棋，但他卻能感覺到佐為指揮的聲音柔柔的，下在棋盤上的白子也盡可能不和黑棋扭在一起。或許佐為對父親的眷戀已不知不覺地別移到柏木先生的身上，以至在棋盤上也表現出一種小輩對長輩的尊重和謙讓。
棋局進行到一半，突然有個大嗓門嚷了過來：「我沒遲到吧？」近籐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只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壯實青年走了過來。古田先生打招呼說：「是瀨戶4段呵，如果柏木先生擋不住，就看你的了。」
看來那絡腮鬍子有點威勢。以胖子為首的幾個人都爭著給他讓座，而他連謝都不謝一聲就大大咧咧地坐下。那種像審視一般的目光讓近籐感到很不自在。
棋局已經開始進入中盤，在背後指揮的佐為仍然下得十分「溫良恭儉讓」。第一個地方佐為完全可以出重拳將柏木狠狠一擊，但卻手下留情地「和平解決」了。第二個地方更是以軟弱退讓為代價，避免了一場完全佔上風的戰鬥。所以雙方的局面一直很接近。
那絡腮鬍子昨天聽瘦子說他輸給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擺出了那著「底線偷渡」的妙手。所以一向志高氣傲的他不得不在心理上有些戒備，今天提前來也是想親眼看看這個孩子的棋藝有多高。但現在，他又有點瞧不起近籐了，因為這局棋兩個退讓的地方，如果換他來下，早就把柏木先生擊跨了。絡腮鬍子心裡想，幸好我提前來看一看，這個孩子的水平只不過如此而已。待會兒我上場，一定得給他點厲害看看。
近籐和柏木的棋局結束了。計算勝負後雙方45目對45目平空。但因為黑棋先走要貼6目，因此這盤棋柏木輸了6目半。
顯然柏木先生對自己的表現已經很滿意了，他起身把座位讓出來，然後對絡腮鬍子說：「瀨戶4段，我已經盡力了。現在就仰仗你大駕了。」賭棋
瀨戶4段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大咧咧地走到柏木已經讓出的座位上，還沒坐下就對古田先生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和這孩子下一盤賭棋。」
「賭棋？」近籐從來就沒聽到這個詞。一旁的胖子插咀問：「賭什麼？」絡腮鬍子回答說：「像剛才這樣平平淡淡的棋局多乏味，為了和這位孩子能夠真劍勝負，我賭一萬元怎麼樣？」
旁觀者一陣嘩然，因為與這樣的孩子要賭一萬元，實在有點不近情理。古田先生也知道，瀨戶主要目的是想虛張聲勢一番，先在氣勢上壓倒近籐。但因為平時瀨戶態度太傲，古田先生也想藉此教訓一下瀨戶。於是便應允說：「好！這孩子的賭金由我出。」又轉臉對近籐說：「這盤賭棋如果你輸了，一萬元由我出，如果贏了，一萬元就歸你。你就放心下吧。」
近籐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基本弄清這場賭棋自己沒有任何風險。而且佐為昨天就向近籐誇口，說這些業餘棋手遠遠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這一萬元賭金幾乎是垂手可得的「橫財」。再加上上午到專賣店去，最後因沒錢而「狼狽逃竄」，如果有這一萬元，不就馬上可把特價圍棋搬回家了嗎？想到這裡，近籐沒和佐為商量就點頭應允了。
於是古田馬上讓和子小姐拿來一個信封。按規定，誰贏誰就把信封拿走。
佐為這時急得大叫，說這樣的賭棋他絕對不能下。因為當年他附在秀策身上時，在入本因坊門的儀式上，秀策曾對神發誓，作為職業棋手不下賭棋。近籐求佐為說：「就這一次，我們買了圍棋後就不再賭了。」但佐為仍固執地說：「我不能違背和秀策共同的誓言。」說著說著，已經認真得掉下了眼淚。
佐為一掉眼淚，近籐的眼淚也跟著流下來了，古田先生忙關心地問：「孩子怎麼了？如果你不想下，現在還來得及。」此時圍觀者見近籐掉眼淚，也都紛紛議論說：「倒底是孩子，一萬元就嚇得掉眼淚了。」
近籐是個自尊心挺強的孩子，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形勢下，近籐用什麼托詞能解釋自己要反悔的理由呢？於是近籐把咀唇一咬，豁出去地說：「我們猜先吧。」結果近籐又猜著了白棋。瀨戶趾高氣揚地下了第一步棋。這一盤一萬元賭金的棋局就在佐為完全不參與的情況下開始了。
錯棋
近籐一點兒都不懂圍棋，他現在只能拚命靠記憶才能模仿著佐為的著點下。雙方十幾步棋下來，近籐竟佔占角，拆拆邊，勉為其難地維持下來了。
但一到角上接觸戰的時候，近籐馬上就露餡了，他不但下得毫無章法，更要命的是對手征近籐一子，近籐只知道不讓對手提，竟往外把一子逃成三子。這下舉座嘩然，大家再也看不下去了。就連古田先生也忍不住對近籐說：「怎麼搞的？連棋也不會下了。」
近籐知道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已經越走越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佐為來收拾殘局。他借口上廁所對佐為吼著說：「你這個傢伙準備一直見死不救嗎？」佐為背著身子，語調仍是很堅定地說：「我絕不會幫你下賭棋。」近籐一看硬的不行，趕快來軟的：「我向你保證，如果贏了錢，局後馬上還給他。這樣還不行嗎？」見佐為態度有些變軟，近籐趕緊再打出古田先生這張王牌：「你不是說過，很感謝古田先生讓你重下圍棋的嗎？現在你不出手，等於讓古田先生白白輸掉一萬元，我們對得起古田先生嗎？」
佐為果然被說動了，他轉過身來對近籐說：「我是為古田先生而戰的。你說贏棋後一萬元要還給對手，可不許耍賴嘔！」近籐滿口答應，高高興興地回到了棋盤前。
大概在近籐上廁所的時候，大家對棋局議論很多，所以近籐一坐下，絡腮鬍子便勸降說：「現在你已經落後幾十目棋，如果現在就認輸，我答應拿出五仟元來請大家吃水果。」大夥兒鴉雀無聲，看來沒有一個人認為近籐這時還有勝機。
近籐趕緊問佐為：「現在你看還有希望嗎？」
佐為一看局面，在左上角的戰鬥確實下得一團槽。即使對手只有業餘4段，但因為損失過大，想反敗為勝已經很難了。但作為一個職業棋手，怎麼能輕易放棄一盤棋呢？佐為的內心已經燃起了熊熊的鬥志，他堅定地對近籐說：「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們就要戰鬥到底。」近籐被佐為的這種氣概所感染，他也學著佐為的語調對瀨戶說：「我絕不放棄，你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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