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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掉子事件


陰謀


近籐的加入,就像一粒小石子丟進了池塘,給本來還算平靜的校圍棋隊,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漣漪。


  首先是參加暑假小學生圍棋團體賽的名額問題。如果沒有近籐的加入,原本是打算報筒井、金澤和巖田三個人的。現在近籐來了,筒井就決定馬上進行選拔。


  因為筒井的水平明顯比金澤和巖田高,再加上他在北海道鄉下的叔叔下周要結婚,筒井必須隨父母去幾天時間。筒井說,就由近籐、金澤、巖田和山下四個人打一個雙循環,名次前兩名者隨筒井報名參賽。


  圍棋隊的兩名女隊員明子和美子當天就把一張四人的雙循環成績表制好了。可以明顯看出,兩名女隊員對近籐的到來表現得十分熱情,而三名男隊員則明顯態度冷淡。


  選拔賽開始了,第一輪由近籐對山下、金澤對巖田。近籐因為天天晚上跟佐為學棋,手癢癢的一直很想跟對手下棋。於是跟佐為已約法三章:開始總是讓近籐自己下,到實在不行的時候再由佐為出手。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儘管山下是原來三個隊員水平最低的一個,但還是比近籐要明顯好。所以近籐下著下著,慢慢就不行了。中盤過後,明子和美子已下完棋,她們馬上聚集在近籐的旁邊來觀戰。近籐怕在女孩子面前丟醜,立時就讓佐為來幫忙。所以近籐馬上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高招連發,一會兒就扭轉局勢,取得了勝利。


  第二輪對巖田,近籐又是如法炮製。只要明子她們一來觀戰,近籐就神氣活現地落子如飛,水平頓時從地上升到天上。一會兒功夫就又把巖田斬下馬來。而兩位觀戰的女隊員則又是給近籐倒茶,又是幫近籐記分,眼神裡滿是崇拜。


  金澤、巖田和山下是五年級生的同班同學,他們在第二輪賽後一塊兒回家。輸了棋的巖田首先不服氣地說:「近籐這小子如果真有兩下子,那就算了。可他上來的下法根本不像樣,到後來全靠刮官子才贏的棋,我輸得很不服氣。」山下也接著說:「近籐就是想在女孩子面前露一手。如果明天金澤君再輸,我們三個的臉面全讓近籐抹黑了。」


  金澤看來是他們三個人的「頭頭」,他對兩人說:「發牢騷沒有用,有本事就想辦法不讓近籐贏。」巖田把手一攤:「難道我們能把近籐的手綁住,不讓他下棋不成?」山下的棋下得不怎麼樣,但腦子裡歪門斜道還不少。他一拍腦袋說:「有辦法了。」金澤和巖田喜出望外:「什麼辦法?」山下便悄悄地附著兩人的耳朵談了對付近籐的「陰謀」。


  原來巖田的父親是開診所的醫生。上次山下便秘,就是讓巖田的父親開了特效新藥「便必通」,山下拉了兩天肚子,便秘就全好了。山下說:「這種藥吃下去,一小時後每隔十分鐘就要拉一次,一直到三、四次後才肯停。我們只要偷偷把藥片碾成粉,然後放在他的茶杯裡,這樣不但可讓近籐出洋相,而且他棋也下不成了。」


  金澤馬上佈置說:「好,巖田負責拿藥片來碾成粉,我負責打掩護,山下負責往杯子裡放藥粉。」三人為此相互一擊掌。


  隔一天放學後訓練開始,明子照例先給近籐倒好了一杯水,坐在對面的金澤假裝說:「我是學長,你倒水怎麼先跟近籐倒?」說完就把近籐的杯子拿在手上。山下馬上把杯子從金澤的手中奪過來:「你幹嗎搶近籐的杯子?再讓明子倒不就行了。」明子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偏心,臉紅紅地說:「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倒一杯。」在這一串吵吵鬧鬧之間,山下手中的藥粉已全部溶化在近籐的杯子裡了。


  比賽開始一後小時,照例近籐該請佐為幫忙了。但他突然覺得肚子痛痛的,想上廁所的感覺忍也忍不住。最後近籐只得向金澤一低頭說:「對不起!」說完便捂著肚子飛快地跑了出去。三個男生知道「陰謀」得逞,一個個在肚子裡暗暗好笑。只有兩位女生,等近籐回來後,十分關切地問:「近籐君怎麼了?」


  近籐這種拉稀的事怎麼好意思向女生講,只好裝著英雄說:「沒事,沒事,已經好了。」不料過了十分鐘,近籐只得再一次捂著肚子上廁所。三次下來,狼狽不堪的近籐只能說:「這盤棋我下不了了……」


  三個男生一路回去,個個都笑得直不起腰來。如果不是下次訓練遇到一件特別的事情,很可能「陰謀」還會繼續。


  下星期一,又是訓練的日子了。三個男生照例配合著在近籐的茶杯裡放進了瀉藥。正當第三輪比賽剛要開始之際,筒井從北海道回來了。大家圍著他問東問西,又吃著帶來的喜糖,化驗室熱鬧一片。


  賭運


  「什麼事情這麼熱鬧呵?」一個有點傲慢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近籐回頭一看,是個頭髮散亂,個子高高的男生。而其他人都認識他,但咀裡一齊驚訝地叫著:「加賀君一」。


  原來加賀是校圍棋隊的老隊員。去年他和筒井,還有一個已經畢業的竹內三個人報名參加東京小學生圍棋團體賽,結果第一輪就被淘汰,而且最關鍵的一局就是加賀輸的。受此打擊,加賀便離開圍棋隊,不久便加入了學校的將棋隊。而當時,加賀的圍棋水平是校圍棋隊中最好的。


  加賀衝著筒井說:「聽說你們今年又想報名參加團體賽,有這回事嗎?」筒井似乎有點怕這個加賀,他結巴地回答「對,我們想……想報名參加」。加賀又傲慢地笑了起來:「就憑你帶著這幾個比你還不如的人去比賽,還不是第一輪就淘汰嗎?今年我們將棋隊也想報名參加將棋的暑期比賽。但校教務處說,經費只夠一個隊報名的,讓我和你商量一下。怎麼樣,筒井,把這個名額讓給我們將棋隊吧。」


  筒井因為隊員的實力實在太弱,所以底氣很不足。他嚅嚅地說:「你們將棋隊的水平不是也不行嗎?」加賀盛氣凌人地回答說:「我們將棋隊從沒參加過團體賽,水平倒底怎麼樣還不知道,可你們圍棋隊就你水平最高,這不比去年的陣容差一大截了嗎,這還有什麼指望?」


  加賀見筒井不願回答,又改變主意說:「好吧,既然圍棋隊和將棋隊互不相讓,就讓我們賭賭運氣吧。」也不等筒井同意,加賀就拿起一粒白子在兩隻手裡扔來扔去,最後突然兩隻手都捏拳頭說:「筒井你來猜,白子現在哪只手中。猜中就你們圍棋隊報名,猜不中就讓給將棋隊,怎麼樣?」


  當時在旁邊的幾個男生似乎都看清了那顆白子在左手中,他們小聲對筒井說:「跟加賀賭一把,那顆白子在左手中。」筒井好像也看清那顆白子在左手裡,因此實在抵擋不住這種輕易取勝的誘惑,他有些遲疑地問:「你這算數嗎?」加賀笑嘻嘻地回答:「一言為定,誰都不許耍賴。」


  筒井剛想猜,近籐馬上插上去說:「慢!」原來當時只有佐為看清楚了,加賀其實兩隻手裡都是空的,他故意使個手法讓大家看得好像在左手中,其實那顆白子已被他扔進了自己寬大的袖口裡。所以佐為趕緊讓近籐阻止大家不要上當。


  加賀被近籐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壞了好事,有點沒好氣地問:「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明子搶著回答說:「是我們圍棋隊的新隊員。」加賀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你要來猜?」近籐沉著地說:「對,我來猜,但我要猜是你哪只手中沒有白子。」


  「什麼」加賀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那三個男生卻奇怪地責問近籐:「猜有白子和猜沒白子,這不完全一樣嗎?」加賀緩過神來,也連忙說:「完全是一碼事,我們現在就猜白子在哪只手中。」近籐不依不饒:「既然一模一樣,那你就讓我猜哪只手中沒有白子。」加賀則再三堅持他的說法,而且臉上的汗也流下來了。


  本來筒井他們還怪近籐多此一舉,現在看見加賀反應失常,也都覺得這裡有些「貓膩」了。近籐這時開始揭老底說:「他的兩隻手裡其實都沒有白子,所以他害怕我來猜。如果不信,請加賀君把兩隻手都打開來看。」


  加賀想不到自己的「戲法」竟被近籐看穿,再加上其他人都紛紛指責加賀採用這樣的手段實在太不正當,加賀突然惱羞成怒地對大家吼著說:「你們都反對不正當。那好吧,我們就來光明正大的。現在我代表將棋隊,挑戰圍棋隊的任何一個人。誰勝誰就獲得報名的資格。」此話一出,筒井和其他人都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應戰。於是加賀又得意地對近籐說:「如果你上來,我就讓你兩子下。敢出來應戰嗎?」


  掉子


  近籐本來就憋了一股氣,現在看加賀提出要下圍棋來定勝負,正中下懷。於是近籐頗有骨氣地說:「我們第一次交手,當然是分先下,誰要你讓子。」明子連忙勸近籐:「是加賀自己提出讓兩子的,我們只要贏棋就行了,不用對他客氣。」加賀一是看近籐來者不善,二是怕近籐反悔,於是連忙對筒井說:「如果我分先輸了,報名權我放棄,自己人也由圍棋社處置,怎麼樣?」筒井有些猶豫,近籐一拍胸脯說:「筒井隊長,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明子和美子也在旁邊幫近籐說話:「就讓近籐下吧,他的棋可厲害了。」筒井只好點了點頭應允。


  加賀見筒井點頭,馬上就在近籐本來下棋的地方坐下。可能話講得太多了有些口燥舌干吧,他拿起本來給近籐準備的茶杯說:「沒人喝過吧?」見近籐點頭,他一飲而盡,然後一抹嘴巴,對近籐說:「那咱們開始比賽吧。」近籐也在對面坐下了。


  山下趕緊悄悄對金澤說:「糟了,我們給近籐準備的瀉藥全讓加賀給喝下去了。」金澤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活該,誰讓他這麼狂妄的。」


  近籐對佐為說:「這個傢伙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就拜託你了。」佐為本來就最討厭耍不正當手段的人,現在看加賀又傲慢無理,心中也早有不爽,他對近籐說:「你放心吧,這事就全交給我了。」


  猜先結果,由近籐執黑先行。因為佐為全力出擊,所以一上來近籐的著法便積極快速,虎虎生威。


  按加賀的圍棋實力,當有業餘3段的水平。這在小學生圍棋裡當屬一流了。再加上加賀資質聰明,所以儘管多時不下圍棋,但水平並沒有明顯減退。加賀本來以為,圍棋隊裡筒井他讓先都不夠,更何況其他人。因此他上來下得很放鬆,但很快就發現對面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孩簡直非同小可。加賀的每個計劃,每個戰術不但近籐早就洞穿,而且反擊的方式讓加賀也感到意外和難辦。於是全局的形勢在不斷惡化,加賀連下棋的姿勢也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筒井看近籐的水平如此高超,心中不禁暗暗喜來,他想圍棋隊有近籐這樣的好手加入,或許可以避免全市比賽第一輪淘汰。而金澤他們看近籐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現在又將加賀殺得手忙腳亂,不由也對近籐心服口服起來。明子她們則更把近籐當作救世英雄一樣看待。


  就在大家以為勝利在握之際,突然發生了一件誰都料不到的意外——原來加賀下了一步叫吃近籐五子的棋,近籐只要接回去就勝局已定。誰料近籐棋子沒拿穩,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骨溜溜地在棋盤上打轉。近籐剛想把棋子撿起來,加賀卻一把按住近籐的手,一邊咀裡說:「落子無悔。」一邊趕忙下子,快速地把近籐五個極重要的棋子從棋盤上提了起來。這下局勢完全逆轉了。


  近籐、佐為和筒井他們一時都傻眼了。明子想跟加賀論理,也被加賀粗暴地拒絕。他極度興奮地對近籐說:「這是天意,你就認了吧。」說完就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起來。但忽然他的笑聲嘎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立刻凝住了——原來加賀的肚子開始咕咕作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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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時間戰術


  智勝


  加賀努力想忍著,但堅持了不到兩分鐘,他還是捂著肚子跑廁所了。


  加賀一離開,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問近籐:「這棋還有救嗎?」其實這句話早在加賀提子時?近籐就急切地問過佐為?但佐為卻無奈地搖搖頭.所以近籐只能沉痛地對大家說:「對不起,是我出錯連累大家了。」


  此話一出,最感到忿忿不平的就是明子和美子,他們表示一定要和加賀再論理。但一向忠厚的筒井說:「圍棋規則規定,無意掉子的情況如果不能得到對手的認可,就只能按落子無悔處理。這理在加賀一邊呢。」明子和美子反問說:「難道我們就這樣冤枉地把報名權讓給將棋隊不成。」


 


 


  這時三個男生面面相覷之後,金澤終於開口坦白了他們原來的「陰謀」。想起近籐上次不斷上廁所的窘態,明子和美子不禁掩口偷笑,反倒弄得受害者近籐鬧了個大紅臉。金澤說:「現在加賀已把放在近籐杯子裡的瀉藥喝下,而且正開始發作。因此近籐君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近籐覺得用這樣的方法來贏棋,實在很不正當,但架不住幾個人都七嘴八舌地說:「他不仁,我不義,沒什麼可客氣的。」就連筒井也說:「為了圍棋隊的參賽權,就拜託近籐君了。」近籐只得應承下來。


  加賀從廁所回來,見近籐還不認輸反而更認真地拚搏,心中已是又氣又急。再加上加賀死要面子,對肚子的作怪,總是先拚命忍著,直到實在堅持不住時才拚命奔向廁所。這樣不但使他無法集中注意力下棋,而且因為心裡一直希望棋局快點結束,所以每著棋都急匆匆地應付著,這樣的狀態自然使加賀的水平大打折扣。而佐為,借加賀方寸大亂之際,已經將局勢追回了很多。


  就在加賀第四次上廁所前,他突然補錯一步棋。結果讓近籐出一妙手,將加賀的好几子截斷下來,這下形勢完全逆轉。加賀頓時汗如雨下,他哭喪著臉,說了聲:「我輸了!」忙捂著肚子又去廁所。而這邊,大家圍著近籐又叫又笑,像過節似的歡快好久沒有停歇下來。


  筒井等大家安靜後說:「剛才加賀不是說,輸了棋就隨我們處置嗎?我想就讓加賀重新回到圍棋隊,你們看怎麼樣?」


  金澤等三個男生這時都表現得很灑脫。他們覺得圍棋隊如果由近籐、加賀和筒井三人組成,打進市比賽的前八名應該很有希望。更何況,他們現在對近籐的棋藝已經心服口服了。


  那天由筒井護送加賀回家,並說服了加賀重歸圍棋隊參加東京市的小學團體賽。而西門町小學的圍棋隊一周之間突然增加了兩位主力隊員,一下子充滿了煥然一新的活力和滿懷的希望。在以後的三周裡,圍棋隊的訓練進行得熱火朝天。


  開賽


  暑期到了。第一個週末就是東京市小學生圍棋團體賽的開幕日。近籐和佐為因為從未參加過正式比賽,所以比賽的一切對他倆都顯得很新奇。


  首先是有那麼多小學生濟濟一堂,有的年齡比近籐還小。佐為驚訝地說,一百多年前小孩子學棋很少,更沒有什麼小孩子的圍棋比賽。現在的場面真讓他好感動呵。


  其次是比賽大廳劃為兩半,用繩作圍欄。一半是孩子們的比賽場地,另一半則是孩子的家長和隊友的觀戰地,場面相當熱鬧。近籐不由得想起爺爺,如果他知道自己參加比賽,或許也會特地來觀戰助陣的。


  這次參賽的一共有16支隊伍,以單淘汰形式決出冠亞軍。筒井昨天就去比賽大會抽籤,結果第一輪的對手是淺草小學。筒井高興地說,這是抽了一個上上籤。因為去年淺草小學雖然勝了第一輪,但他們水平最好的一位隊員畢業了,而增補的隊員水平卻很差。筒井認為憑實力西門町小學勝出沒問題。


  一個隊三個人的名次任意排出,在賽前交由裁判員。當時筒井沒有多考慮,就按實力排出了近籐第一台,加賀第二台,筒井第三台的名單。


  裁判長方緒九段宣佈比賽開始,各隊依照裁判長的宣讀名單紛紛就位入座。筒井他們馬上發現,淺草小學將水平最差的增補隊員今村放在第一台與近籐對弈,而其他兩個水平較好的放在二、三台。佐為馬上對近籐說,淺草小學排陣用的是「田忌賽馬。」近籐不明白:「什麼叫田忌賽馬?」佐為解釋說:「這是中國古代的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皇帝跟一個叫田忌的大臣賽馬,結果每年皇帝都3比0勝出。後來有一個謀士為田忌出主意說,你應該以你的三等馬與大王的一等馬比賽,一等馬與大王的二等馬比賽,二等馬與大王的三等馬比賽。結果田忌聽了謀士的話,在三場比賽中勝了後兩場,取得了這次比賽的總勝利。」近籐聽了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心想這排陣裡還真是有點學問呢。


  比賽開始,經猜先西門町小學的第一、三台執黑棋,二台執白棋。


  近籐知道淺草小學的今村水平不高,故一開始就不讓佐為來幫忙。很快近籐就發現今村不但棋藝不高,而且棋也下得非常慢,幾乎每步棋都不輕易落子。等到棋進入中盤,今村下得更慢起來。在一處並不複雜的戰役中,今村竟一步棋想了十分鐘還不落子。


  佐為對近籐嘀咕了一句:「步步棋都這麼慢,今天下午能下完嗎?」近籐突然想起筒井昨天關照過,這個比賽每方只有一小時的時間。筒井還特地介紹了比賽的用鐘,兩個並排的表盤每方一個,所以下完每步棋後你必須按鍵,這樣你的表盤才會停,對手的表盤才會走。否則對手就會佔用你的時間了。而近籐因從未用過比賽鐘,下棋時早已把按鐘的事給忘了。現在經佐為提醒,近籐趕緊去看兩個表盤。這一看差一點魂飛魄散——


  原來近籐的表盤已經到五十五分鐘,所剩時間只有五分鐘。而今村的表盤竟是0分,因為近籐從未按過鐘,所以今村的表盤一分鐘也未計時。


  近籐像觸電似的趕緊按下鐘。今村看見近籐直到現在才發覺,咀角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奸笑。近籐頓時明白了,原來今村早就發現近籐忘了按鐘,他就故意每步棋拖延長考。而用的全是近籐的時間。


  近籐幾乎急得要哭了出來。他問佐為,還有五分鐘來得及下完這盤棋嗎?佐為告訴近籐說,第一要冷靜,再也不能忘記按鐘。第二是五分鐘有300秒,你現在每步棋只能用2秒鐘,那麼可下150步棋,估計完全可下到最後。佐為最後叮囑說:「兩秒鐘一步棋,近籐君全看你的了。」


  形勢緊迫,再加上對手近乎卑劣的手段,極大地激起了近籐內心的鬥志。他全身的潛能立時像怒貓身上的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熊熊燃燒的內心小宇宙使近籐的狀態已到了忘記周圍一切的境界。當近籐每步棋都在對手下棋後兩秒鐘內完成思考,下棋、按鐘的全部動作,而且每步棋的質量都還能充分保持他原來的水準,這一點甚至連佐為也為之感動了。儘管佐為和近籐朝夕相處,但他還從未發現近籐可以在危難時節表現得如此卓越和冷靜。佐為一時在旁邊看得有點近乎陶醉了。


  幸虧對手的水平很差,兩人大戰一百多回合後近籐依然佔著上風。當盤面還剩最後兩步宮子時,近籐看了看自己的表盤——還剩半分鐘,他不禁長長舒一了口氣。佐為此時也忍不住為近籐的表現叫好,興奮地說:「近籐君真了不起!這盤棋贏定了。」


  這時筒井的棋剛結束,數子的結果是筒井4目半小輸。今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最後的兩步棋他就是假裝想著不下子。


  一會兒,加賀的棋也結束了。加賀圍殲大龍成功,迫使對手中盤認輸。這樣西門町小學和淺草小學一比一戰平,近籐和今村的輸贏就成了兩個學校勝敗的關鍵了。


  筒井和加賀在離開賽場時,都向近籐投來探詢的目光,而近籐也得意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已經拿下。看得出,他倆的表情都極為高興。


  耍賴


  但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今村因為看自己的輸贏事關重大,因此乘近籐時間只有半分鐘之際,他不正常收宮,而是到近籐的空裡瞎走棋,目的就是不結束棋局。這樣即使近籐每步棋用1秒鐘,那麼三十步棋後近籐也必定因超時而判負。


  「這樣胡亂下,還能叫圍棋?」佐為已忿忿不平起來。而近籐面對這種近似無賴的「時間戰術」,筒直策手無策。他本來讓對手連走三手,陣營裡也不會有棋,而他在收完最後的宮子後卻還必須陪著下。看著表盤一秒一秒地過去,近籐差一點已經絕望了……


  正在這時,本次裁判長方緒九段來到了近籐的面前。


  原來方緒九段不但是日本最年輕的九段棋手,而且也是塔矢名人的唯一弟子。所以他跟名人的兒子塔矢亮非常熟悉。


  這次東京小學生圍棋賽,塔矢亮堅持要報名參賽,這就讓方緒九段感到很奇怪。因為憑塔矢亮的實力,他在小學生中根本找不到對手,所以參加這樣的比賽對塔矢亮意義不大。方緒九段幾次詢問塔矢亮的理由,塔矢亮都避而不答。


  就在昨天,方緒九段在路上遇到了塔矢名人的鄰居橋本5段。方緒知道橋本常跟塔矢亮在一起,就問起這次小塔矢參賽的事。橋本5段沉吟半天,才說出塔矢亮在兩個月前,曾在棋會所裡輸給一個和他同齡的孩子,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以後塔矢亮幾次到棋會所去找他報仇,卻一直沒有遇到。這次塔矢亮打聽到那個孩子已報名參加了比賽,所以他很可能就是衝著這個原因才報名參賽的。


  方緒九段聽後大吃一驚。因為他非常瞭解塔矢亮的實力,所以筒直不敢相信日本還會有一位根本不知名的小孩能勝過塔矢亮。他急切地問:「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橋本搖搖頭,回答說,要托人瞭解一下。


  今天比賽前本來方緒九段想讓塔矢亮指認一下近籐的,誰知塔矢亮在比賽開始後才到。而就在剛才,方緒收到了橋本5段發來的手機短信:「方緒九段,那個孩子叫近籐光。」方緒趕緊拿出競賽名單,找出近籐光就是西門町小學的隊員。方緒抬頭左邊望去,見西門町小學三台比賽中已經結束了兩台,他不知道近籐是否已經賽完了,但一種想見識見識這位能打敗塔矢亮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樣?想看看這位孩子的棋力有多高的強烈好奇心,竟使方緒九段馬上就站了起來。方緒九段邁步向近籐的這盤棋走來。他已經從賽桌的席卡上看見近籐光的名字,實在想不透這個其貌不揚,而且現在正滿臉絕望的孩子會有讓塔矢亮痛苦的實力。在近籐的表盤還剩下最後五秒鐘時,方緒九段已經站到了這盤棋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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